保罗·本·舍蒙（Paul Ben Chemhoun）是布鲁特（Brut）商店的创始人，这家位于巴黎的古着店如此专注销售落伍、老旧美国服装，以至于更像是开在堪萨斯的店。几年前，保罗偶然见到了几双来自圣安东尼奥制鞋厂的运动鞋。

这些鞋子攫住了他。它们看起来不错，但它们的由来才是真让他激动不已的原因。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鞋子是，美国制造的。“我为此大感惊讶。”本·舍蒙说道，他以为只有新百伦（New Balance）还有美国制造的鞋款。

受廉价劳动力吸引，大部分美国的运动鞋大厂多年前就已把生产转移到了海外。在鞋履的世界里，一家真在美国生产鞋子的美国公司和长了三个头的狗一样罕见：当今，只剩愈发稀有的鞋履公司还能在标签上印上“美国制造”，位于波士顿的新百伦是目前最大的一家。

类似和自己同在一个区域的邻居，阿拉莫要塞（美国重要历史建筑，译注），圣安东尼奥制鞋厂也是美国的文物了。在接近半个世纪里，工厂在美国的中心地带生产着运动鞋、乐福鞋和考究的靴子。

但 SAS（圣安东尼奥制鞋厂首字母缩写）不是新百伦一样的大厂。甚至在痴迷耐克的运动鞋收藏者中，它也没什么名气。那是因为 SAS 主要服务的是住在退休社区里的客群。它的传统受众比起 TikTok 一代要更“老派”。

这一切已经开始变化了。去年，过去叫坎耶·韦斯特（Kanye West）的说唱歌手 Ye 在 Instagram 上发了一张 SAS 商标的照片，引发了这毫不相干的两方也许会合作的猜测。（他们没有合作。）最近，SAS 一直处于一段古怪的时刻中，可以斗胆这么形容这个时刻，那就是酷，多亏了老爹鞋风潮，或者是某些人口中的爷爷鞋风潮。在 Instagram 上，你能看到距离加入美国退休者协会还有几十年的人穿着这个牌子的软鞋，搭配的是褶裥裤和飞行员夹克。

35 岁的瑞恩·张（Ryan Chang），洛杉矶一名教写作的教授，已经是 SAS 多年的粉丝了。他之所以被这些鞋子吸引，大部分原因是它们如此明确地没有直接针对他自己所属的 50 岁以下人群。“那些鞋子可不是算法推荐给我的。”张说道。

他为自己那双网面旅游鞋能穿这么多年而欣喜——还为它们穿起来这么舒服而欣喜。“它们并非一开始就冲着样式设计的，”他说，“它们真的关注脚部的健康。”他那些远不到四十岁的朋友们甚至也成了 SAS 的信徒，不是冲着鞋子造型去的，而是因为它们在骨科方面的好处。张说，“他们买 SAS 鞋子的主要原因是他们的脚真痛得不轻。”毕竟，足弓疼痛会发生在任何年龄的人身上。

鞋子宽大的外观也有粉丝。”我对爷爷风格非常感兴趣。“本·舍蒙说道。他的店甚至在七月推出了那双网面旅游鞋的联名款。

这双售价 245 美元，脚感柔软的运动鞋像是某个穿运动裤的退休人士会蹬着在自家社区遛弯的那种鞋。就好像本·舍蒙说的，这双鞋刚好就是自己那些二十多岁客人们会穿着在巴黎第三区游荡的款式。在网上，这双用了大量网面的鞋的多个尺码已经售罄了。

本·舍蒙表示自己在几个月里写了很多封邮件才收到了 SAS 关于联名的回复。“很难联系上他们。”他说道，这反映了 SAS 有时候不确定要如何对接低于自己核心用户年龄的客群。

“从任何形式，或者时尚角度来说，我们都不是一个时尚品牌。”SAS 直言不讳的 CEO 南希·理查德森（Nancy Richardson）说道。区别于通常痴迷于年轻化，在所有广告里放满了微笑的滑板选手、篮球运动员的鞋履品牌们，SAS 没有关注青少年客群。“我们真的是关注 35 岁及以上的人。”她表示。

不是说理查德森是个迟缓、不思变通的 CEO。当她在 2012 年加入公司时，SAS 每五年才能推出一款新鞋。“就好像这家公司按下了暂停键。”她说。（在成为 CEO 的时候，理查德森已经有了一线生产经验——1986 年到 1992 年之间，她管理着公司的会计部门。）

在她的领导下，品牌恢复了生机，每年会推出四到五款新鞋。“我感觉从高度专注鞋子穿着的舒适性，转移到将时尚和舒适相结合，这其中存在着巨大的机会。”

今天，品牌官网上的“新品”标签下，有着 329 美元的考究靴子，225 美元的系带正装板鞋，鞋子的大底是一层厚实的橡胶底。每双鞋需要 65 到 80 个步骤才能制作完成。从最终定型，到缝上网面，再到叠鞋盒都是在厂里完成的。

在品牌官网上，公司的目标客群明确。产品描述一开始就提到了舒适这个词，并标明任何款式都是美国老年人医疗保险制度认证过的。对于足部疼痛的消费者，SAS 提供了一系列的鞋子宽度可供选择。这是千禧一代的消费者几乎不会在意的。

SAS 是一家私人企业，不会披露自己的收入、员工数量或者产量。它在南德克萨斯有三家工厂，依然归特里·阿姆斯壮（Terry Armstrong）家族所有，这个出生在缅因州的企业家在 1976 年同朋友 卢·海登（Lew Hayden）创办了公司。“他们对于把工作岗位留在美国的意愿非常强烈。”理查德森评价创始人们。

投资美国制造正是服装行业所鼓吹的，也是政治家们在号召的，理查德森表示以自己的经验，这并不是真能劝说消费者们花钱的方式。“我们所做的每一项调研都会说‘不’，”她指的是每次调研人们是否仅仅因为是美国制造而在买 SAS 鞋子时收到的回答，“我认为人们买我们的鞋子就是因为我们提供了了不起的产品。”

美国制造是一场需要持续不懈的上坡，无论你的鞋子能有多么舒服。因为熟练工人紧缺，所以这家公司假设自己雇佣的每个人都对制鞋一无所知。“在工厂里，要花费约六个月我们才认为某个工人受到了充分的培训。”理查德森说道。

美国制造的高昂成本也意味着 SAS 的运动鞋，相比耐克 110 美元的空军一号，或这锐步 90 美元的 Club C 一类的鞋子，得以高得多的价格销售，消费者们偶尔会语出抱怨。

有趣的是，把美国制造看做是巨大加分点的消费者们通常是来自海外，这也是 SAS 增长最快的市场。在 Instagram 上，为这个品牌背书的潮人们大部分来自日本。“美国制造在全世界范围内依然广受尊重。”理查德森说道。

“我是美国制造的大粉丝，”50 多岁的意大利演员、古着衣服狂热爱好者马里奥·罗马诺（Mario Romano）说道，他曾经穿新百伦，如今则在狂买 SAS 的鞋。“这些是我愿意穿一辈子的理想运动鞋，搭配老款的美国制造李维斯（Levi’s）501 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