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9日,人民大会堂。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颁授仪式隆重举行,共有42人获授国家勋章、国家荣誉称号,其中不乏“中国氢弹之父”于敏、“两弹一星元勋”孙家栋、“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中国核潜艇之父”黄旭华、“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屠呦呦、“人民艺术家”郭兰英等大名鼎鼎的杰出人物。
他们都是各行各业最顶级的代表,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突出贡献,但有一名77岁的蒙古族老人,显得十分特殊,她被授予“人民楷模”荣誉称号。
她的名字叫都贵玛。
很多人从来没有听过这位老人的名字,更不知道她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毕竟只有那些为国家和民族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国家最高荣誉。
只有看完下面的故事,你才知道她的事迹有多么感人。
20世纪60年代初,年仅19岁的都贵玛在蒙古大草原,主动承担起28名上海孤儿的养育任务,用半个世纪的真情付出诠释了大爱无疆,为我国民族团结进步事业作出重大贡献。
一个年仅19岁的蒙古族姑娘,为何要在蒙古大草原上养育28名来自上海的孤儿?这背后有一段特殊的历史,有一段感人至深的历史,这便是“三千孤儿入内蒙”的故事。
时间回溯到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
1959年到1961年,这是一段国人不愿回顾的历史。
这三年间,我国连续发生大面积的自然灾害,干旱、洪涝、蝗虫、饥荒、疾病……各种天灾轮番袭击了中华大地,加上中苏关系交恶,国际形势严峻,我国的经济和民生陷入了空前的困难,史称“三年困难时期”。
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段饥荒史。
三年困难时期,自然灾害遍布全国,就连最富庶的江苏、浙江等长江中下游地区也遭遇了严重困难,上海也不例外。
1959年底,朱德夫人康克清到上海考察,到孤儿院看望孩子们。
上海孤儿院是江南规模最大的孤儿院,这里收容了3000多名儿童,大多是失去父母的孤儿或弃婴。恰逢困难时期,孩子们能不能吃饱饭,是康克清最关心的话题。
当康克清看到孩子们的早餐、午饭时,心情十分沉重,因为每个孩子只有简单的小半碗米饭,一点没有油花的青菜,没有肉丝,更别说牛奶、鸡蛋了。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肉禽奶蛋,营养严重不良,个个面黄肌瘦,身体素质根本无法保证,至于其中原因,不用说,康克清也很清楚,因为就连整个中南海,包括毛主席在内都在节衣缩食,坚持不吃肉食,来应对灾害导致的饥荒。
但是,情况比康克清看到的还要严重,孤儿院的领导向她汇报说,孤儿院的米粮眼看就要见底,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连米饭、米粥都吃不上了,而上海市的财政极其困难,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给孩子解决口粮问题。
更令人焦急的是,随着灾情的加重,更多的孤儿弃婴被送到孤儿院,看着孤儿院的领导急得心急火燎的样子,康克清也很着急,她的心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这些可都是没爸没妈的孩子啊!孤儿院养不了他们,他们还能指望谁?
康克清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告诉孤儿院的领导,她会尽量想办法。
回到北京后,康克清一直惦记着上海的孩子们。
有一次,康克清在一次会议上见到了时任内蒙古自治区主席的乌兰夫,她猛地想起了内蒙古大草原,那里水草丰美,牛羊遍地,肯定不缺少奶粉,于是康克清便向乌兰夫讲述了上海孤儿院的情况。
“你看能不能从内蒙古调拨一批奶粉,救济一下上海的孩子们?”
乌兰夫点了点头,但他转念一想,调拨奶粉只能解一时之急,解决不了长久之计,于是乌兰夫沉默片刻,对康克清说:
“既然孩子们需要救济,我看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把孩子们送到内蒙古草原,送给牧民抚养,牧民们很热情,都很喜欢孩子,不管谁家的孩子都喜欢。”
这个建议大大出乎了康克清的意外,也让她很高兴,如果这件事能成,这些孩子的吃饭问题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但此事非同小可,不管是乌兰夫还是康克清,都不能做决定,于是康克清便将事情向周总理作了汇报。
听完康克清的叙述,周总理高度重视,这3000多名孩子的事非同小可,他当即表态:不管国家多困难,都一定会想办法让孤儿院的孩子们吃上饭,再苦不能苦孩子!
康克清又把和乌兰夫沟通的解决方案向周总理作了说明,得到了周总理的支持。
在那种全国性的困难情况下,确实只有内蒙古的牛羊肉奶相对要多一点,这主要得益于蒙古族人民长期以来的饮食习惯,也是唯一有条件接收孤儿的省份。
周总理摸起电话,一个电话拨到了乌兰夫那里,问乌兰夫能不能按照之前和康克清商讨的方案,帮助解决3000多名上海孤儿院孩子的问题,到底可不可行,有没有困难。
电话那一头沉默片刻,传来了乌兰夫的声音:“请总理放心,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和人民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来一个,我们负责一个,来两个,我们负责一双!”
周总理高兴地说:“乌兰夫同志,我代表党中央、国务院,代表毛主席感谢你!感谢内蒙古自治区的人民!这些孩子不只是上海孤儿院的孩子,更是国家的孩子!”
从接运、安置、吃住,到照料、医疗……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制定了专门方案,对接收孩子的每一个环节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安排,确保了安置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1960年春,300名来自上海的孤儿踏上了北上的列车,经过上千公里的漫长旅程,来到了遥远的内蒙古,大草原上新生的牧草散发出清新的气息,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这是第一批抵达内蒙古大草原的孩子们,为了抚养好这批孩子,乌兰夫向周总理打了保票:“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
但是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同样困难,不可能以财政养育这批孩子,所以国家制定的方案是由牧民们收养。鉴于这些孩子身体健康状况较差,为了让孩子们在被收养前调养好身体,适应内蒙古的饮食,他们先被安置在各个盟市或旗县的保育院集中抚养。
第一批的300名孤儿被分到不同地区,乌兰察布盟接收了92名孤儿,其中2岁以下的婴幼儿就有60名,这些孤儿的情况都不容乐观,他们普遍营养不良,全部患有佝偻病。
乌兰察布盟接收的92名孤儿中,又有28名被分配到乌兰察布盟下辖的四子王旗保育院受到进行照料,四子王旗的牧民和保育院的工作人员亲切地称呼他们是“国家的孩子”,负责照顾这28名孤儿的就是19岁的保育员都贵玛。
1942年,都贵玛出生于乌兰察布市四子王旗一个普通的牧民家庭。
生于斯长于斯的都贵玛,从小就生活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蒙古族人民的豪放胸襟,铸就了都贵玛勇敢、坚韧、勤劳、纯朴的性格,从小和大人们一起放牧、挤奶、打草的经历,锻炼了她强健的体魄,让她成为远近闻名的劳动能手。
1960年,19岁的都贵玛被选到四子王旗保育院当保育员,她上岗没几天,四子王旗保育院就迎来了来自上海的28名孤儿,当时保育院人手奇缺,在孩子们被牧民领养前,19岁的都贵玛成了孩子们第一位草原“额吉”(蒙古语母亲的意思)。
这一年,都贵玛还没有结婚,却有28名孩子喊她妈妈。跟孩子们一起来到四子王旗保育院的,还有周总理和乌兰夫的郑重指示:“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
“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这既是国家交给内蒙古自治区的艰巨任务,更是内蒙古自治区、内蒙古人民做出的庄重承诺!
乌兰夫
但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以都贵玛为例,她负责照料的28名孩子中,最大的仅6岁,最小的才刚刚满月,嗷嗷待哺,几乎每个孩子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面对这些孩子,从来没有做过母亲的都贵玛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到底该怎么照料他们呢?
都贵玛首先给孩子们换上了崭新的蒙古族衣服,按照蒙古族的传统习俗,这意味着这些孩子正式成了草原的孩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吃饭的问题。为了让孩子们的身体尽快恢复健康,适应草原生活,保育院制定了细致的食谱,内容具体到了几点几分,吃什么东西:
7-12个月的幼儿:早2时牛奶;6时牛奶;7时30分牛奶、馒头;10时30分牛奶;晚6时30分牛奶粥;晚10时牛奶。
1岁-2岁左右的孩子:除三餐外,夜里2点加牛奶一次。
2岁-4岁儿童:一日三餐,每天一次早点,一次水果。
按照这个详细的食谱,都贵玛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
她每天的工作忙碌而充实,除了要喂饱28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外,还要负责陪孩子们玩游戏,哄他们睡觉,教孩子们蒙语,甚至深夜起来给婴幼儿把屎把尿……
这一切让都贵玛感到压力山大,所幸的是,都贵玛很年轻,身体健壮,精力旺盛,还能应付这28个孩子的“折磨”,真正让她感到着急上火的是孩子生病。
这些来自南方的孩子,一开始不太适应草原的天气和饮食,十天半个月的就有孩子生病,不是感冒发烧,就是痢疾拉肚子。每逢这个时候,都贵玛都不得不骑上马,跑到十几公里外的地方找医生,路上还要提防草原狼的袭扰。
困难远不止这些,四子王旗保育院的孩子们都住在蒙古包里,晚上必须烧牛粪取暖才不会冷,可保育院一共只有3名保育员,照顾28个孩子本就捉襟见肘,根本没有时间外出捡牛粪,半夜冷的时候,孩子们只能相互挤着睡取暖。
得知都贵玛这么辛苦,热情的牧民们纷纷来帮忙,他们主动给保育院送来捡拾的牛粪,还帮都贵玛到几公里以外的河边打水。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都贵玛和其他牧民们的精心照料下,这些孩子们的健康状况逐渐有了很大起色,他们的身体壮实了,脸色红润了,加上一身蒙古民族服装,如果不凑近了仔细辨别,还以为他们都是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蒙古族孩子们。
朝夕相处中,孩子们爱上了都贵玛,他们每天围拢在都贵玛身边,亲热地喊她“额吉”,年龄小的孩子,一会儿看不见都贵玛,就哭着嚷着到处找她。
都贵玛也觉得,这些孩子都像是自己的儿女,她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28个“国家的孩子”,在她的悉心照顾下,28个孩子没有一个因病致残,更没有一个夭折。
但是,分别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1961年春,第一批孩子来到内蒙古已经整整一年,她们在无数像都贵玛一样的“额吉”们精心照料下,身体壮实了,也适应了草原生活,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决定,由当地没有子女、子女已经长大成家的牧民家庭有收养遗愿的,陆续收养这些孤儿。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草原,年迈的额吉、中年妇女、新婚夫妇,有的骑着马,有的赶着车,有的步行百余里,纷纷来到各地保育院,争先恐后收养这些孤儿,有的夫妇甚至因为没有领到孩子,委屈得流下了泪水。
此时此刻,四子王旗的保育院里,孩子们哭成了一片,他们不舍得离开都贵玛额吉,都贵玛也舍不得孩子们,但是都贵玛知道以保育院的力量、以她个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养育这么多孩子太长时间,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她只能“狠心”看着孩子离开。
都贵玛最舍不得的是刚满1岁的那个孩子,他是28名孩子中年龄最小的,都贵玛想至少要留下一个孩子,但是她当时未婚,不符合收养条件,这个愿望也无法满足了。
“他们的养父母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都贵玛一边流着泪,一边暗自安慰自己,也在默默祝愿孩子们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不久后,孩子们分散到各个牧民家庭,有了各自的额吉,这些额吉们和都贵玛一样,把他们当作亲生的女儿一样照顾有加,有的孩子吃不惯草原上的果条和炒米,他们的额吉就把面换成米,做米饭给孩子们吃;有的孩子喜欢吃饺子,可草原上从来不知道饺子什么样,他们的额吉就向别人学习怎么做饺子……
吃饭穿衣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草原母亲们还给孩子们讲蒙古故事,一句句地教这些说蒙语、写蒙文,给他们每个人都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国秀梅、党育宝、乌兰、格日勒、娜仁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子们逐渐融入了家,融入草原。
都贵玛抚养过的28个孩子,只是那个年代一个群体的缩影。据不完全统计,从1960年到1963年,先后有3000多名孤儿从上海来到内蒙古大草原,当地蒙古族牧民们敞开博大的胸襟,把孩子们全部接纳下来,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国家的孩子”。
其实,那个年代的内蒙古同样困难,但是面对国家的重托,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内蒙古人民不讲条件,不讲借口,不提困难,义无反顾地接收了3000名上海孤儿,并精心地抚养他们,一样就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时间飞逝,一晃眼60年过去了。这些来自上海、长在大草原的孩子们都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还生活在内蒙古各地,生活在这片养育他们成长的大草原上,他们中有医生、教师、军官、工程师、国家干部,还有普通牧民。
他们中的一些人,有时会回到上海寻根,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们把从大草原带来的盐巴撒入滚滚的黄浦江,再装上一瓶江南的水带回草原,用他们的话来说:“在上海已经没有亲人,在草原生活了大半辈子,根早就扎在了草原上。”
当然,也有一些来自上海孤儿长大后,返回了南方,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如同当初知青返城、子女寻亲一样,这些来自上海的孩子们终于回归了亲人的怀抱。
但是,即便是返回南方的孩子们,也都没有忘记大草原的哺育之恩,没有忘记当初养育自己的额吉,他们中的不少人相约着到大草原探亲,看望抚养自己长大的额吉。
都贵玛抚养过的孩子们散布在内蒙古各地,他们经常来探望70多的额吉,彼此建立了微信群,就像一大家人沟通交流,他们始终铭记着都贵玛对自己的爱,但都贵玛却觉得自己对孩子们是有亏欠的,她动情地说:“我没能记住孩子们汉族的名字,前些年有孩子去上海寻亲,都没找到家人,要是当时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寻亲的希望也许更大一些。”
抚育28名孤儿,只是都贵玛奉献中的一部分。
当年的内蒙古大草原医疗条件十分落后,妇女们生孩子只能靠传统方式接生,每生一次孩子就像过一次鬼门关,因此命丧黄泉者也不乏其人。
对这些情况,都贵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决定自学现代接生方式,专门跑到城市里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处学习,还结合草原的特殊环境和卫生条件,逐步摸索出一套在简陋条件下接生的科学方法,十几年间挽救了40多位年轻母亲的生命。
除此之外,都贵玛还经常接济家庭困难、失去双亲的孩子,义务帮扶年老患病的牧民,还经常到边防部队看望慰问人民子弟兵,激励边防官兵为国奉献。这就是都贵玛,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内蒙古族妇女,却拥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始终胸怀大局,奉献一生。
数十年来,都贵玛的杰出贡献为她赢得了无数赞誉,她先后被授予“全国三八红旗手”“中国十大杰出母亲”“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内蒙古自治区道德模范”“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最美奋斗者”等荣誉称号,被亲切地称为“草原妈妈”。
2019年9月,77岁的都贵玛被授予“人民楷模”荣誉称号。面对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都贵玛说:“有党和国家以及人民群众的认可,我这辈子过得值了。”
2021年6月2日,都贵玛被授予“上海市荣誉市民”称号。相比前面那些荣誉,这个称号可能不是什么国家级的荣誉,却代表了上海市和上海人民对都贵玛的感谢,这个60多年前的“草原妈妈”养育了28名上海孤儿,她就是28名孩子最美的母亲!
在内蒙古大草原上,像都贵玛这样伟大的草原母亲、父亲还有很多,他们用毕生的心血和精力,养育了3000多名孩子,对这些“国家的孩子”,倾注了无限的爱,他们不求任何回报,他们始终无怨无悔,他们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尽了一个公民的职责。
这是一曲拯救生命的赞歌,也是一段民族团结的佳话,这曲赞歌的声音将永远飘扬在蒙古草原上空,这段佳话的传奇必将载入史册,永远为历史和人民铭记!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