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长大了才知道,61年到62年,工人说下放就下放了,这是社会现象,谁也改变不了。等我长大以后懂事了,在这个问题上才知道,多半是我妈的错,因为我妈太任性,还有原因就是我妈以前没有受过气,家里她说了算,有一点强势,不会说好话和说软话,继父在外面为人处事,没人说不好,也是一个好强的人,精明能干,脑子还好使,我们全村子的人,没有人能比上我继父的脑筋,可就是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一个,和我妈说不来,就动手,他动手打我妈,我也很生气,因为生活,两个人经常生气。但是继父对我姥爷和姥姥很好,很懂礼,只要是从外面回来,总要给两位老人买点好吃的,都是自己亲自送过去,还给我姥爷十块八块钱,在那个时候,十块钱能办全家用的年货了,继父到了我们家,我们的生活也有了好转,每次走的时候都会留点钱和粮票,全村的人只要出门都到我们家换粮票,如果遇上交流会,继父会给我十块钱,叫我把弟弟妹妹都领上去看交流会,那个时候十块钱可真值钱啊!星期天不上学了,我就领上弟弟妹妹到公社赶交流,我大弟最爱吃凉粉,只要去了交流会,能给他买一碗凉粉,他就高兴的不得了,我妹妹从小就爱臭美,吃不吃无所谓,只要给她买头上戴的东西,她就可高兴了,我们三个人,一人一碗凉粉两角五分钱一碗,姐弟三人先把肚子吃饱了再说,我大弟小声问:“姐姐,我想看场电影,行不行?”我痛快地说:“行。”就领他们去买电影票,一张电影票,一毛五分钱,姐弟三人看的眼睛都不眨,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人太多,乌泱泱地人挤人,等挤出来,就把大弟给丢了,急的我哭着满大街找,边喊边哭,村子里的人知道了,大家也帮着我分头找,弟弟十岁了也在读书,他挺有心眼儿的,我们去三道桥公社赶交流,在桥东看的电影,回家的路必须经过桥头到桥西,他找不到我们,就在桥头上等着我们,村里人看见他了,就赶快跑来告诉我说:“你弟弟已经在桥头上等你了。”自从继父来了,每年赶交流都是这样的,我们根本不了解大人的心情,在这么困难的时期,继父从没有说过别去了,我没钱这样的话,妈妈说继父不当工人了,那就当农民吧,那时候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天给记十个工分,最好的劳动力也只能挣到十工分,到年底,队里分红最好的时候,十工分能给到五毛钱,扣除口粮,剩不了几个钱,我们家的劳动力少,除了口粮款,每年倒欠生产队里的钱,如果没有继父在外边挣钱,我们家怎么过呢?那时候外面挣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到处抓投机倒把,这就是不务正业,我们家八年没有分过红利,要是八年没有继父挣钱,全家人能不能活过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就很难说了,怎么还能去逛交流会呢?每次还给十块钱零花钱呢!在60年代那么困难的时候,没有把我们冻着,饿着,让几个弟弟都读书了,我们都是很感恩继父的,后来妈妈怀孕,生了三弟,继父对妈妈好了很多,两个人也不再生气了。

农村到了冬天,生产队给每户人家,分一辆车,往田地里拉土送粪,分到你家的车,必须每天出车,不管你家是大人,还是小孩子,只要出车就行,那时候队里干活都在一起,我们家分的车,就是我的,不管是下雪还是刮风,15岁的我就是家里的重劳力,从生产队的牛棚边儿拉上粪,送到地里,最后的一车不能空车回来,还要从地里铲土,拉在牛棚里,这是垫圈土。几十辆车,就我一个女孩子拉车,别人家的车拉完,早就回去了,我还在铲土,装满了才能回来,回来送进牛棚,那才叫费事呢,牛圈里都是木头柱子,不好走,别的牛回来的早,吃上草了,我这牛回来的晚,不听话,瞎跑,你叫它往东,它偏往西,就是不听我的话,最后还是饲养员大爷帮我,把牛卸了,一个拉一个推,把土倒在指定的地方,大爷心疼我,说以后少铲点土,没有人看见你装多少。那时候人年轻,都要面子,怕队长看见了说我偷懒。就这样每年一到冬天,我就是套车拉土送粪,一干就是四年,干到腊月二十八才放假,那个时候没有好穿的,一到冬天西北风把我冻的愁死了,啥时候才能过完冬天呀!如果有不过冬天的地方多好呀!

有一年,修渠,上山拉石头,我们家离山上有六七里路,一路上坐车上冻的我的脚没有知觉了,就赶紧跳下车跟着车跑,坐在车上冻的实在不行,跑的脚疼的像针扎,咬着牙坚持,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了,就住在别的村子里,来干活的都是男的,就我一个女孩子,村子里的队长同情地说:“给这个女娃娃另外安排一个住处吧。”于是就把我安排在一个老大娘家里,晚上吃了饭准备睡觉的时候,我脱了鞋,脱不了袜子,袜子粘在了脚板上揪不下来,使劲一揪,袜子没有揪下来,血冒出来了,疼得我眼泪直流,大娘拿着油灯,凑近一看,心疼地说:“闺女,你的袜子和脚粘在一起了,都是血。”大娘烧了热水,一点一点用手潦着热水,把袜子轻轻拽下来,疼得我呲牙咧嘴,拿起脚一看,脚上全是血泡,大娘责怪地说:“姑娘家家的,你不知道疼啊!”我委屈巴巴地说:“就是有点儿疼,天太冷了,我穿的少,冷得不行了,就跟着车跑,这是跑出来的水泡。”大娘赶快拿来缝衣服的针,从煤油灯上烧红了,给我挑血泡,把泡都挑破了,再拿热水放盐给我泡了脚,还拿白麻纸垫上,又拿来羊毛说:“明天早上走的时候垫在鞋里,就只能坐车了,不能跟车跑了,可不要再把脚冻坏了。”第二天走的时候,这个大娘给我们一起来干活的人说:“这个闺女脚上全是泡,你们去山上装石头,照顾一下她吧!”到了山上,没用我抱石头,六姨夫,还有大舅他们都先把我的车装满,再去装他们自己的车,我的车还给留了一个坐人的位置,鞋里面垫了厚厚一层羊毛,走路舒服多了,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心里也暖和多了,今天好像也没有昨天冷了,拉了好几车石头,走到天黑了才回来,回来在路上看见了继父,他就把车接过来,卸了石头,我们一起回家了。妈看见我一拐一拐的,说冻坏了这个闺女,心疼的直掉眼泪,对此妈也无能为力,只能是哭鼻子了。从这天起,继父没有再走,我们家的车总算有人赶了,我可以不用再出去挨冻了,可以在家里把脚伤养好。这几天妈妈把饭做上,让我坐在炕上吃饭,一会儿也不让下地,我就坐在热炕头上,赶快给弟弟妹妹们做过年的衣服、鞋子,快过年了,都要翻新棉衣棉裤,做新衣服。今年有了三弟的缘故,过年气氛特别好,做了很多好吃的,家里也乐乐呵呵的。

过了初二又开始劳动了,年老的去赶车,年轻的去担土,从队房门前,往地里送粪,男女人都在一起干活,快到收工的时候,记工分的就开始数粪堆,按你担的粪堆多少,给你记工分,担土送粪,扁担压的肩膀红红的,左肩膀疼换右肩膀担,一直到种麦子的时候才结束。种麦子时,后面的人摇镂,前面的人拉马,我从14岁就开始冬天套车,春天拉马。五年了,年复一年就这样在地里干活,三姨夫是队里种地的老行家,拉马是三姨夫指定要我做的活计,因为拉马要比其他活苦轻一点,就是走路多一点,也不会太累,有一天拉马的时候,不小心碰着了马腿,突然马惊了,三姨夫就叫我赶紧放开马,我越是着急越拿不出手来,跟着马跑,眼看着马就要把我拉倒了,三姨夫着急的跑上去,把马绳子拉住,拉到一棵树上,马停下了,我摔倒了,干活的一群人跑过来把我扶起来,我的手套在马嚼子的环子里面了,手腕已经被拉破了,大家都说好危险呀!手肿的像馒头一样,肿了好几天,忍住疼接着干活,不能休息,如果我休息了,就要重新安排人来拉马,以后我就干不上这个轻松的活了,又得去担土了,我的肩膀受不了啊!。

这年我16岁了,快过五一劳动节了,队长高兴地说:“今天你就不要去拉马了,大队要训练打篮球的,你个子挺高,叫你去大队训练打篮球。”过五一劳动节,公社要进行篮球比赛,抽几个个子高、年轻的,去大队训练打篮球,早上打篮球,下午训练民兵,训练完了,全公社的社员敲锣打鼓,插上红旗把我们送到公社打比赛。

五一劳动节,是劳动人民的节日,这是劳动人民最开心、最快乐、最热闹的一天。我参加了民兵训练,又参加了公社的篮球比赛,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比赶交流还热闹,整个会场主席台后面插满了红旗,会场周围彩旗飘扬,又放了鞭炮,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快乐的笑容,我昂着头、挺着胸、骄傲地参加了民兵检阅,还参加了激烈的篮球比赛,这是我青年时代最快乐的事情了。每年到国庆节的时候,也是公社统一安排食宿,一起训练,一起比赛,那时候大家的心真齐,不知道什么是累,我们劳动再晚也要参加训练,这一练就是四年,每年两次去公社参加比赛,我们都能取得好成绩。在队里训练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这个人其实不笨,好像学什么都比较快,老师教唱歌我学会了回去教大家唱,队长教打球我都能快速掌握,因为我不怕吃苦,掌握动作要领,每天都比别人多练一会儿,所以进步很快,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老队员带我,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带别人的老队员了,队长看出我是个好苗子,就想好好培养我,当时我16岁,个子一米六二,人也精神,也有干劲儿,在这四年的训练中,我一次也没有请过假,也没有偷过懒,这段快乐的时光一直持续到21岁,我特别留恋这四年的生活,这是我青年时代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收获满满的四年,这四年给了我自信;这四年给了我骄傲;这四年给了我自立自强的信心;这四年让我脱胎换骨!这四年直到现在也特别怀念!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