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性别里的“病人”：做不了普通女人，是我最大的心病

自从意识到体内同时存在男性性器官和女性性器官，王梓淇一直被这个“疾病”困扰。初二辍学，又在深圳打了十年零工，34年的人生，王梓淇在“是男人还是女人”的问题里苦苦挣扎。

人们叫她“双性人”。有人不怀好意地说她“不男不女”，她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像是要杀了她。“生病了就要治病。”王梓淇说。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女人，她的染色体也是“女性”染色体。接受私处治疗、整形手术，做了女人，病就好了。

今年1月3日，元旦刚过，王梓淇一早就踏上了回太原的列车。那几天，她情绪失控，在网络上发泄对父母和自己的怒火。她告诉记者，自己重度抑郁，已出发回家找父母“理论”。2023年秋，因为向父母要钱做手术的事，王梓淇回老家协商数次未果，如今她准备在深圳起诉父母。

几天后，记者打通了王梓淇母亲的电话，原来在王梓淇到达太原的第二天，当地派出所工作人员就找到了家属，现在，王梓淇因抑郁症已住进了当地的精神病医院。

01

被当作“男孩”

自认为是“女孩”

粉色上衣配白长裤，浓密的长发，纹过的眉毛，粉红的嘴唇……第一眼见到王梓淇，从外形来看，她就是一名女性，虽然偶尔声音偏粗，但一听还是女声。但如果你知道她的“秘密”，就会理解她骨骼为什么显得粗壮，头发和眉毛也更加浓密。

2023年12月21日，红星新闻在深圳见到了王梓淇。那几天深圳气温较低，人们都穿上了厚外套，但王梓淇穿得很单薄。她告诉记者，前一天晚上把厚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把洗衣机弄坏了，因此就没有保暖一点的衣服穿了。

王梓淇在深圳待了近10年，多次搬家，现在搬到了深圳坪山的城中村，认识了一些在深圳的打工人。逢年过节，王梓淇不回家，总是和“老乡”一起到餐馆里聚餐，“AA制”过节。

王梓淇和城中村常去的小餐馆、小商铺老板们很熟。2023年12月22日是冬至日，王梓淇约了一对理发店夫妇，一起在店里吃饭。这对夫妇来自四川，店已经开了近30年。受到降温的影响，原本最忙碌的晚饭时段，店里却没几个客人。这对夫妇的孩子都已成年，和王梓淇年龄相仿。用餐时，理发店夫妇用长辈对晚辈的语气和王梓淇说话，给她夹菜，有说有笑。

一年多前，王梓淇刚搬到这个城中村的时候，就到这家剪发只需要10元的理发店洗过几次头，一来二去，大家成了朋友。王梓淇说，一个人在深圳，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就会找理发店老板夫妇聊天。但至今，她都没有和这对夫妇提起过她的病。

王梓淇说，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从出生到离开山西前的那十几年。

王梓淇出生在山西太原一个小村庄里。出生时，父母看到她的男性器官，就把她当儿子抚养。童年时期，王梓淇男孩打扮，不叫“王梓淇”，但她始终不愿透露那个“男性”的名字，只说父母叫她“二亲”（老二的昵称）。

六七岁时，村里的孩子们还穿开裆裤，王梓淇和小朋友都发现，王梓淇的私处既和男孩不一样，又和女孩不一样。这件事很快在小村子里传开，小朋友有时候会叫她“二椅子”，有人带着鄙夷的语气说她“不男不女”，她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像是要杀了她。

由于特殊的尿道构成，王梓淇从小蹲着小便。但蹲着小便的男生会被当成“怪物”，她从不敢去学校的男厕。

王梓淇一直喜欢“女性化”的东西。还在上学的她，用攒下的零花钱给自己买了第一份化妆品和第一条裙子，偷偷装扮上，当时快乐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

进入青春期后，王梓淇身体中的两种激素开始“碰撞”，来了例假，却从未勃起。

王梓淇忘不了初一上午的一个普通课堂。那时她的社会性别还是男，那天坐在教室里例假却来了，她慌了，以为自己得了痔疮，周围的同学都笑她凳子全是血。在王梓淇的言语里，邻居姐姐是比母亲更暖心的人。邻居姐姐告诉她需要使用卫生巾，还帮她买。在她的描述中，父母似乎一直无视她的生理状况。

记者发现，对于过去这段日子，她的痛苦很明确，但讲述又常常语焉不详，一些内容无从考证。

王梓淇说，她上学期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因为特殊的身体，她曾有多次轻生的行为。王梓淇在接受其他媒体采访时，最初说自己读过高中，后来又说初二就辍学了。

辍学后闲在家里的那段时间，王梓淇说自己满脑子想着要么自杀，要么确定自己是个女性。王梓淇还从家里“偷了”2万元，通过QQ群里的一个网友，跑到一家“医院”做了隆胸。手术一结束，她就激动地下床站起来活动，护士让她赶紧回去，提醒她要穿内衣。但回到家就被父母发现了，父母又把她送到医院，花了8000元将假体取了出来。

王梓淇有一个智力障碍的哥哥。父母忙着做生意，早出晚归。她也不确定父母在她年少时是否知道她的生理状况。她认为父母把挣钱看得太重，对自己疏于关心，没有趁早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在她看来，从小父母就把什么东西都倾注于她，是希望作为儿子的“他”给他们传宗接代。

王梓淇埋怨说，如果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带她去医院看病、做手术，也许她的性器官就不会发育成现在这样，骨骼不会这么粗壮，不需要长期面对雄性激素的困扰，或许她还能考上本科，过上体面的生活，做一个自信漂亮的女人，拥有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

不过，王梓淇的母亲王阿姨告诉记者，她一直认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智力残疾。二儿子就是现在的王梓淇，成绩不行初二就辍学，辍学后在太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到深圳打工10年左右，二儿子脾气暴躁，总问她要钱。她是在二儿子20岁左右，才知道孩子性发育异常。关于二儿子的一些情况，王阿姨很多时候也说不清楚，或是以前做生意太忙没注意到，最后她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02

在外打工

“是男是女”无法回避

王梓淇最开始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当服务员，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就跑到山西太原的医院检查身体。诊断结果显示，她的染色体为46XX，即女性染色体，体内子宫和卵巢发育正常。终于确认了，她认为自己是女人，是因为她的染色体本就是女性！

在一名同是性发育异常患者的朋友介绍下，她以男性身份，进入深圳的一家汽车厂打螺丝。刚到深圳时没钱，吃饭都成问题，只能住男生宿舍，这让她十分不适。

过集体生活，上厕所对王梓淇始终是问题。以男性身份打工那段时间，因为男女工人都穿一样的工作服，再加上她一直有出门戴口罩的习惯，如果要上厕所，她会选大家最忙的时候，避开她所在的楼层，低着头到其他楼层的女厕所上厕所，这让她几乎没被发现过。只有一次意外遇到一个女孩，对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急忙离开了。

后来，介绍她来的患者朋友，开始在男生宿舍的床位挂上帘子，用各种化妆品、穿内衣、穿裙子。因为她俩走得最近，人们开始对她俩指指点点，王梓淇在那家工厂的时间只持续了一年多，她受不了别人议论就离开了。

王梓淇说，她到深圳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就租房搬了出去。在自己独立的小房间，她可以穿上自己喜欢的裙子。

王梓淇迫切地想要变成女性，首先选择在外貌上进行改变。在太原时，她在一家整形医院的免费帮助下，割了双眼皮，做了面部的抽脂和填充，留起及腰长发。在一名网友的帮助下，她学会了用女生的声音说话。为了抑制体内的雄性激素，她服用激素药物约10年，长胖了30多斤，胸部发育隆起，看起来更像“女人”。

后来，拿着医院出具的性别鉴定书，王梓淇前往派出所户籍科室问能不能把身份证上的性别改成“女性”，名字改成听起来像女人的“王梓淇”。工作人员让王梓淇补充了大量材料。20多天后，王梓淇终于拿到了加急办理的身份证，看着上面的“女”，感觉终于成了法定意义上的“女性”，这对她来说是重要的时刻。她折断了那张写着“男”的旧身份证。

随后，王梓淇以女性身份进入另一家大型工厂，这次她被分配到了女生宿舍。她终于有机会和室友交流关于“女性”的一切。这一段生活对她来说，是真实体验女性是怎么生活的日子。

但女生喜欢相约一起上厕所，这还是让王梓淇害怕。虽然现在大部分厕所都是带门的独立隔间，但她总担心，万一厕所门坏了，或者发生什么突发情况，别人看到了她的私处，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后来，随着一个老乡的到来，她身体的秘密还是被大家知晓了 ，她又成为工友议论纷纷的焦点。

后来，王梓淇又进入一家汽车厂打工，但没做多久就离开了。王梓淇的对象小飞告诉记者，在那家汽车厂打工期间，王梓淇有一次哭着说，有同事骂她“不男不女”。第二天，打抱不平的小飞跑到王梓淇的厂里大闹一场。回想起来，小飞感到抱歉，认为是自己的做法，让王梓淇又丢了工作。

尽管如此，王梓淇还是觉得在外面打工比在老家氛围更好。在城市里，大家都各自忙着讨生活，没有那么多人无所事事地“戳别人脊梁骨”。

王梓淇的秘密被发现了，就打打零工，或者换一个工厂。在深圳，她更多的是做日结的零工。若到节假日，会背矿泉水爬到附近景区的山顶，加价卖给游客，也会骑着电动车到地铁站接驳客人。

她一直服用抑制雄性激素的药物，每个月吃药花销一千多元，每餐花费约10块钱，攒不下积蓄。

2023年12月22日，王梓淇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去做一份兼职。她习惯性走到地铁的最后一节车厢，为了避免和陌生人产生身体接触，她通常站着，或者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

这份兼职是帮带水货，兼职信息要求女士优先，“真正做事只需10几分钟工作时间。”这对她来说很轻松，现结到手150元后，她带记者来到深圳老街的小吃街，熟络地走进一家29元自助小火锅店，要回请吃饭。

03

有过两任男友

羡慕成功做手术的病友

电影《生而为人》故事主人公病情和她相似，主人公在男厕所来例假和被校园欺凌的情节，激起了王梓淇的共鸣，她反复看了好几遍。主人公一直以为自己是男性，也有喜欢的女生，却被家长、医生欺骗做了手术成为女儿身。但她对于电影里父母带“她”做手术的情节十分羡慕。

王梓淇在QQ上找到一个群聊，里面都是和她一样“与众不同”的人。群聊人数曾达到400多人。有的群友和王梓淇一样，是性发育异常患者，也有的群友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相悖，属于“跨性别”。但他们有一个相同的困扰：想做手术，但没钱。

多年过去，群内成员渐渐变少。有人成功做了手术，但大多数人尚未具备做手术的条件。王梓淇羡慕那些已经做完手术的群友。他们有的拥有稳定的工作，有的通过打拼赚到了钱，解决了自己的烦恼。

湖北的网友李女士（化名）曾向王梓淇分享过她的故事。李女士和王梓淇年纪相仿。李女士16岁时和女同学一起洗澡时，发现自己私处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体内有两种性器官。她文化程度不高，在社会上打拼多年，28岁时通过人工受孕怀孕，剖腹产生育一子。2023年10月左右，在姐姐和丈夫出资帮助下，李女士做了最后一次手术，彻底成为了一名“女性”。李女士告诉记者，先后几次手术治疗，她共花了约30万元。

王梓淇的第一任对象在贵州，在网络上相识相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线上连麦，睡着了也不挂断，直到第二天睡醒。谈了几年，王梓淇始终没有告诉对象自己身体的秘密，以去贵州旅行的借口与对方见面时，对方想与她发生关系，她拒绝了。这段关系最后无疾而终。

经人介绍，王梓淇认识了同在贵州的第二任对象小飞（化名）。两人最初也是异地，通过连麦增进感情，但王梓淇忍不住去贵州找小飞时，还是无法与对方同房。这次，王梓淇向小飞坦白了自己的生理情况。小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接受了王梓淇。

小飞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自己的性格和王梓淇很互补，在王梓淇的介绍下，小飞来到深圳和王梓淇合租，跟着王梓淇一起打过零工。在王梓淇看来，小飞教会了她做饭，让她学会了“更像一个女人”。王梓淇说，因为小飞，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家人”，甚至停用了抗抑郁药物。在小飞眼中，王梓淇勤快能吃苦，每天都在努力找活干。

王梓淇谈起小飞时总是满眼笑意。王梓淇告诉记者，她迫切想要做手术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希望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女人，和对方一直生活在一起。她已经34岁了，希望将来能有一个宝宝。

王梓淇喜欢用社交账号记录生活，她在多个社交平台都有账号，时常更新。2012年，王梓淇的QQ空间有人留言，“假女孩，我建议你看看心理，有毛病，别问我是谁？”王梓淇回复对方，“不是有毛病！这是一种病而已！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你们只会看笑话而已！”

王梓淇对记者说，性发育异常是一种罕见病，“我们只是病了，比别人多了一道影子，大家可以叫我重影人，我们并没有去危害社会。”王梓淇把自己特殊的身体器官比作影子，“影子只能在阳光下才出现，我们多出的部分藏在身体里，见不到阳光，大家看不到。”

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生殖男科医师李定明更愿意将王梓淇称为性发育异常（Disorders of sex development，DSD）患者。现有的专家共识明确了“DSD”这一诊断类别，从而取代了可能带贬义的术语，包括“假两性畸形”“两性人”和“双性人”。

“生殖道畸形是一种先天性疾病，也属于罕见病。”深圳市罗湖区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秦成路告诉红星新闻，实际上国内有不少这类患者。多数情况下，患者出生时就能被发现性器官异常，也有些孩子要进入青春期，第二性征发育起来时，才发现身体的异常。通常，这类患者的智力、身体各方面都很正常，特殊的身体状况会使得他们心理产生痛苦。

04

 被父母拉黑

为手术费准备起诉父母

王梓淇觉得，那些向她投来的“杀人般的眼光”，都是因为她的“两性畸形”。改变这一切的方法就是做手术，彻底成为“女人”。

医生也建议她做手术。深圳罗湖区人民医院2023年10月的门诊初诊病历显示，王梓淇染色体为46XX。王梓淇的体格检查显示，王梓淇阴茎4CM，男性尿道发育，阴囊内可扪及睾丸，大小10ML，质地稍软，输精管扪及不清。医院建议，进行矫形手术切除阴茎、睾丸，阴道再造。王梓淇把那张染色体图设置成为微信聊天背景。

做手术需要钱，筹集手术款成了她最重要的事。

王梓淇心中理想的手术，是能让她拥有正常的阴道，让她正常地与伴侣接触。王梓淇发给记者一家国外医院的手术资料，她认识的一些朋友在国外做了手术，术后恢复不错。她估算了一下，手术费需要10多万元，去国外往返加上术后恢复的4个月，总共大约需要20万元。

王梓淇想尽快做手术，但她没法一下子拿出20万元。她想求助父母，但父母已拉黑了她，因为她“总是要钱”。

深圳市罗湖区人民医院妇三科是以女性生殖道畸形诊疗及青少年妇科疾病诊疗为重点的专科医院。医院医生秦成路分析，王梓淇体内的染色体为女性，经过初步诊断有男性生殖器，但也可能是假两性畸形，有可能是体内的雄激素影响导致她的阴蒂长得像男孩一样，仍需要进一步检查。

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生殖男科医师李定明告诉红星新闻，真两性畸形患者的染色体核型可能是46，XX，46，XY,或者嵌合体，无论患者染色体性别如何，患者同时存在男女性两种性腺，外生殖器与第二性征表现介于两性之间。而假两性畸形患者体内只存在一种性腺，即只有睾丸或卵巢，但由于先天基因变异或其他原因，导致男性具备女性化特征或女性具备男性化特征。

李定明接诊的患者多为成年人，很多患者都是因为婚后不育才前去就诊。对于患者而言，越早治疗对身体的影响越小，比如男性DSD伴隐睾患者成年后出现睾丸肿瘤的概率比正常男性高几十倍。随着大家健康意识的增强，现在的孩子大部分都接受定期儿保，也能尽早发现孩子的异常表现。

秦成路提到，从超声检查结果来看，王梓淇的女性器官发育得还算好，手术矫正后的效果也会比较好。秦成路认为，王梓淇已经30多岁了，应尽可能手术恢复，并对外阴等部位进行整形。如果王梓淇愿意到罗湖医院做手术，可以到医院进一步检查，团队可为其设计手术方案，并对患者进行心理干预。

在迫切想要手术的心情下，异样目光似乎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王梓淇主动闯进人们的视野，在深圳人流密集的街头举牌求助，进行直播，哪里人多她就去哪里，告诉所有人她是“两性畸形”患者，亟需筹钱治病。

2023年8月，澎湃新闻报道王梓淇的短片登上了热搜。此后，她又主动邀请多家媒体采访她。截至2023年12月，她筹到了5万多元。深圳坪山区民政局工作人员在看到相关报道后，给她送去几千元慰问金和一些物资。王梓淇告诉红星新闻，这离她想筹得的20万元还有一定的差距。

做个女人，是王梓淇最大的心愿。王梓淇对不明白她心情的父母又爱又恨。她提到，2014年，父亲的种植地被征收，村委会补偿38万余元，若家中4口人均分，她应得9万余元。

2023年秋，王梓淇回老家与父亲协商数次未果，希望通过起诉父亲获得这笔钱，但最终以撤诉告终。目前，王梓淇又准备在深圳起诉父母。

那次回老家，她发现父母的样子比记忆中衰老了很多。爸爸的头发白了一片，冬日里曾摔倒，腿被冰块划伤，留下了长长的疤痕，妈妈的身体也不好。水果生意没精力做了，两位老人又在家附近一家景区做起清洁工，每人月工资约两千元。

虽然两代人的想法至今没能达成一致，王梓淇也明白“父母生养了我，也吃了一辈子苦”，但在“天文数字”般的预估手术费面前，王梓淇又怨恨父母明明有钱，却不给她做手术。

王梓淇的母亲王阿姨告诉红星新闻，如果王梓淇坚持做手术，父母会接受，也曾给过她4000元手术费。王阿姨说，那笔征地拆迁款并没有30多万元那么多，家中老屋早已破败不能住人，他们用积蓄买了新房，用征地拆迁款加盖了第二层，手上实在拿不出什么钱。如果王梓淇愿意，可以回家住，如果做完手术需要照顾，王阿姨也愿意照顾她一段时间。

广州一家私立整形医院联系过王梓淇，表示愿意给王梓淇免费做手术。2023年年底，这所整形医院的工作人员带王梓淇前往广州一家公立医院做了术前检查。

2023年12月26日，王梓淇告诉记者，广州的公立医院工作人员通知她，检查结果显示她的染色体异常，让她去广州再做一次鉴定。王梓淇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她认为检查结果一定是错的。“一个人的染色体是终身不会变的！”王梓淇提高音量，语气中带着怒火。

今年1月3日，王梓淇一早就踏上了回太原的列车。那几天，王梓淇情绪失控，在网络上发泄对父母和自己的怒火。她告诉记者，自己处于重度抑郁的状态，回家找父母要手术费。次日，记者与她断了联系。

几天后，王阿姨告诉记者，王梓淇回到太原后，因为抑郁症就被送往了当地的精神病医院治疗，目前病情已趋于稳定。

红星新闻记者 陈卿媛 实习生 张莎

编辑 潘莉 责编 官莉